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题记
我的家乡就在黛眉山世界地质公园龙潭峡景区入口处北边的那道小山沟里,距离龙潭大峡谷的第一道山门,仅有一里之遥。
我庆幸,我骄傲,因为我是石井人!
年8月,当我因身体残疾的原因,不得不告别母校――石井乡山沃初中,泪水涟涟,回乡务农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走出家门,重回母校,不是就读,而是任教!
年8月,当我因赴晋治病,债台高筑,不得不哭别母校师生,一步三回头,在8月16日那个炎热的午后,怀揣兄弟给我借的40元钱,形单影只,背井离乡,远走豫西名镇――铁门的时候,我没想到,这一走竟再也没能回头!
年3月,当故乡的漫山遍野开满金黄的连翘花,开满粉红的桃花,开满雪白的梨花,我作为“魅力石井”笔会新安文学爱好者之一,应邀回到故乡石井的时候,我没想到,我的家乡仿佛换了人间!
二
3月27日下午,当我们一行30余人,在笔会组织者的精心照料下,一边听着导游员娓娓动听的解说,一边尽情饱览黛眉秀色,互勉互励,历尽艰辛,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跋涉,终于登临海拔余米的黛眉山主峰――梳妆台的时候,同伴们一个个都沉浸在老杜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绝妙意境里,品味着汪国真“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的深刻哲理,分享着林则徐“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无限快乐,――而我,则凭栏远眺,循着导游员所指的方向,穷尽目力,快速搜索着黛眉大峡谷之南那一座座似曾相识的山峰,如同故交邂逅,惊喜莫名,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依稀记得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改善生活条件,父亲出面承包了邻村的一片泡桐林的看护工作,每月报酬90元。这片林地就位于黛眉山下、黛眉峡谷之南、山神爷庙北坡的两道山洼里。农闲时多由父亲在此看护,农忙时则由我和弟弟坚守“阵地”。那时我刚十五六岁,弟弟小我两岁。由于年龄小,山高谷深,害怕野兽出没,所以每天太阳刚下山,我和弟弟就先做好夜间休息的一切准备工作,然后才闩门张灯,生火做饭。饭后兄弟两个围坐床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津津有味的读《红楼梦》,直至深夜。
起初每至夜晚,常常听到从黛眉峡谷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人语声以及嘈杂一片的厮杀声。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我们急急忙忙熄灯就寝,敛声屏气,久久难以入睡。后来天长日久,才从当地一户人家那里了解到,那是峪里乡政府在放电影。这样的护林生活一直持续到年底。
当时,由于看到黛眉寨西南坡也就是如今的梳妆台下似乎种有庄稼,黛眉山顶上似乎还有房子,以及大片大片的空地,不时还能听到隐约人声,牛羊哞咩乱叫,以为山顶住有人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黛眉寨无疑是一处与人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于是,白天有事没事,我总爱坐在住处西边的小山头上,面对着高不可攀的黛眉山,愣神发呆:山这么高,山上的人怎么上去的?他们怎么住在那里?山上有水吗?他们不害怕野兽吗?他们下山赶集吗?他们与外界沟通吗?所有这些问题,直到忽然有一天我砍住了腿,不得不离开此地时,也没彻底弄明白,遂成谜团。谁知这一别竟是20多年!
直到年春天,初游黛眉时,这个谜团才彻底揭开。哪曾料到,当初在我心中一直被认为是偏僻、荒凉、闭塞、贫穷、落后的地方,竟是那样的神奇,充满神话色彩和迷人的魅力!更没想到,转眼之间她竟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真可谓“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闻名天下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三
3月28日早上8点钟,为了一睹荆紫山的丰姿神采,我们不顾昨天攀登黛眉的辛苦劳顿,不顾昨晚省市名家写作讲座直到11点才结束的疲倦劳累,一大早就驱车来到荆紫山下通仙观前。面对着高台耸立、道观庄严的眼前景象,我恍恍惚惚如入梦境――
我的家乡就在离此地不远的关郎沟南。“关郎春晴”“牧马古地”(我们当地人称它“放马腰”)等,对于我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的美景,全都不在话下,倒是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烙下了不少痛苦的印记――
在回乡务农的短短六年间,我曾和乡亲们一道,拖着病残之躯,背着一百四五十斤重的牛腰一样粗的荆稍捆子,往返于家和放马腰之间,一趟下来至少有十余里路,早出晚归,为的是一天能挣三四元的血汗钱,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我们的邻邦关郎村,一年四季没有水吃,全村老少倾巢出动,集十年之财力,耗十年之时间,在关郎岭南――我村人称笛子沟的尽头处,建起了一座小水塘。一管飞架,直达山顶。遗憾的是,由于水位太低,关郎村海拔太高,这一水利设施仅成了一道昙花一现的人文景观,现已毁弃,只留遗迹。父老乡亲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徒唤奈何!村子穷得连台打麦机都买不起,每年都靠我们村去援助,我父亲因此深得关郎村乡亲们的厚爱,因为父亲当时是村里唯一的农机员!
至于眼前的这座荆紫山,在那时,我听到的更多的是关于此地的闭塞、落后和贫穷。荆紫山南麓的上沟、井沟、窨头等村,以及山北麓的荆紫山后背村,由于地理位置和生存环境所限,好多小伙子找不到对象,而姑娘们则一个个远走高飞,不再回来。因此,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小浪底水库移民和整体扶贫开发政策的实施,如今的后背村和上沟村,只剩下了很少的几户人家。旅游景区的强力开发,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少地多,环境幽雅,空气清新,生意红火,以致于山外的游客一批批匆匆来到此地,匆匆看上两眼,又不得不匆匆离开的时候,望着他们这些生活在洞天福地的“活神仙”们,一个个羡慕得要死,――恨不能离开的是他们这些本地户,而留下的却是自己这些外来客!
那天上午,我从山顶下来后,在通仙观的院子里,看到了早年嫁到上沟村来的我的一位表姑家的女儿。她正在卖本地特产――柿子醋。只见那醋红润如玉,九元钱一瓶,生意红火得很,我同来的朋友们正在抢购。我不忍心搅了她的生意,没有上前打招呼,侧身走过她的摊前,我看到的是她一脸灿烂的微笑和满足!
四
在龙潭峡景区,站在刀碑石对面铺在悬崖峭壁间的台阶上,我注目凝神,竭力在记忆深处搜寻着峡谷南面山坡上的一条羊肠小道的踪影,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它所在的位置,更觅不到它的旧迹!
大约是在年冬,当时还在母校任教的我,按照学校的要求,带领本班学生,和全校其他师生一道,穿越整个龙潭大峡谷,到位于新安渑池接壤处的栎树扒、大天地村一带去背椽子。目的是搞勤工俭学,增加学校收入。当时走的,正是位于龙潭峡谷南坡的那条羊肠小道。望穿双眼皆不是,向身边一位做生意的一打听,那条小路就在峡谷峭壁之上的二道岩上!当时,我的学生都还是十一二岁的少年,背着三四十斤重的椽子,往返四五十里,又饥又渴;脸上汗水和着泪水流,脚上水泡伴着血泡生;一个个哭丧着脸,哭爹叫娘的,――时至今日,那种惨象,记忆犹新!有什么办法呢?学校穷啊!记得当时走到刀碑石上方时,有人惊呼:“那就是刀碑石!”一呼百应,一片哗然!
当时,我也怀着好奇的心情,探头往下看,怕的是以后再没机会光临此处!遗憾的是,由于是俯瞰,只见一片岩石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并没有多少出奇之处!没成想,二十年后,当我再一次故地重游时,竟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而侧立千尺的刀碑石,依然静静伫立在那里,如刀似柱,向世人展现着她那千变万化的迷人风姿!可是,她早已不只属于石井,不只属于新安,不只属于洛阳,不只属于河南,――而是属于整个中国,属于整个亚洲,属于整个世界!
五
说起故乡的水,我的泪水比故乡的河水还要多。
先说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没在她身边生活过的人,提起她,有的只是激动,是兴奋,是心驰神往,是一睹为快!而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她身边的人,提起她时,更多的却是痛苦,是恐惧,是无奈,是无助!且不说她从黄土高原流过时挟裹的大量泥沙,浊浪滔天;也不说她喜怒无常,狂放不羁,每到汛期,总要有那么几次,轻轻“吻”上河岸的脸,淹没大片良田,夺走两岸百姓的生命和财产,给他们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精神创伤;单是构成天堑,阻隔交通,就给两岸百姓的生活往来带来诸多不便。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每年的四月初八,每逢山西垣曲城的小满会。我的父老乡亲们,为了能到集上卖个板箱之类的什么东西,换几个钱贴补家用,顺便置办点麦收时节的必要农具,常常得半夜三更起床,挑起前一天就已扎挂停当的两个沉重的大板箱,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沿着盘旋在山间的羊肠小道,穿越新峪公路关郎至峪里河沿段,为的是能节省点儿时间,以便在两天之内返回。当时年幼,心中对赶集充满向往。每每当父亲走后,心里怀着一丝怨恨,暗怪父亲绝情,――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呢?
20多年过去了,如今,当我们一次次乘车穿越这一段父辈当年硬是用脚板一步一步丈量完的三四十里山路时,我只有对着那一座座从眼前一掠而过的山峰发呆、出神的份!而这一切,都和眼前这一碧万顷的万山湖――昔日那条令多少人望而生畏、谈之色变的黄河有关!
六
我的家乡所在的青河川,是黄河的重要支流――大青河的必经之地。大青河发源于黄帝密都青要山北麓,纵贯整个龙潭大峡谷,在红崖山前与山窝河汇流,注入今天的黄河万山湖。青河川曾是古代中原地带通往山西绛州、侯马、太原一线的交通要道。可他留给我的记忆只有痛苦。
由于地处青要山腹地,山高谷深,沟岔无数,河道纵横,所以每年汛期,山洪暴发之时,一道道愤怒咆哮的山洪――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泥石流,就像一批批脱缰的野马,或者说是一只只正在发情的猛兽,挟裹着它能裹走的一切,浩浩荡荡,一泻千里。由于上学放学要经过好几道河,为了安全起见,需要家人护送。因为过不去河掉进水里,或是一不小心溅湿了鞋袜裤脚,没少挨父母的骂!在我的记忆里,刻骨铭心的镜头有两个:一个是年7月的一天,一夜之间,它曾卷走了原山沃大队几万父老乡亲整整为之奋斗五年的“农业学大寨”的赫赫战果――硬是用一锨锨土垫起的千亩良田,一条十余里长的人工河道,一道道护卫着良田的大坝。乡亲们悲怆至极,呼天抢地,欲哭无泪,徒唤奈何!另一个是年我离开故乡的前一天,流经我家门前的那条山洪,活生生吞噬了邻村一位花季少女的生命,她是我的学生――这是故乡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痛苦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