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初期,我回到故乡——甘南藏族自治州。有人告诉我,在玛曲大草原上,黄河岸边,看见过白鹤在飞翔。后来我去玛曲,站在西倾山上眺望平展展的大草原,只见向东流入了草原的黄河绕一个大弯,又浩浩荡荡的向西流去。可是广阔莹蓝的天却很空寂。啊!白鹤,你在哪里?一个同志白了我一眼,气嘟嘟地说:“打猎那么厉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珍禽奇兽,随便打,还有什么白鹤!”
另一个同志告诉我,他曾在沼泽地上,看见大群灰鹤,他边表演说:“灰鹤见了人,好像很高兴,弹跳到半空中,又滑翔下来。在夕阳折射的七彩雾气中,它们那样飞舞,真美!”我急问:“现在还能看到吗?”“一个也不见了。”鹤对人那样妩媚地舞着,人却对它开了枪,我心里简直不知是什么滋味,失望地想,在故乡是见不到鹭和鹤了。年4月,我在报上看到一侧新华社电讯:“白鹤是世界上濒于绝灭的珍稀候鸟,”“这种鸟现在世界上仅存只左右。”难道全世界只有只左右白鹤了吗?我寻思,鸟类学者的估计不够实切,他们不知道青藏高原上的白鹤。9月,我到西藏参加五省区藏族文学创作座谈会,有幸到了羊卓雍湖。我望看在蔚蓝色的天幕下,远远耸立的雪峰,近边美如松耳石、亮若明镜的湖水,心里想若果在这静物画中,再有仙鸟白鹤翔舞,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了。我不又惆怅,白鹤啊!你是还没到来呢?还是......我不敢想下去。两天后,在拉萨和一个长期在西藏的汉族同志谈起,他微微一笑说:“你也爱鹤?他们来这儿过冬,过些日子才到。”接着,他一挥手说:“咳!世界上怎么会仅存白鹤只左右?这儿一个青年人打下的,就有只左右,做了一条鹤绒被子。”我大吃一惊,憎恨地问:“鹤绒被子不是和鸡毛被子一样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干?”他冷冷地说:“那个青年人死了。”以后我听说,那个青年的死,是因为他打死大批白鹤,当地群众一再阻拦,他不听,最后他遭到了“白鹤”的报复。这个事件简直令我的心情沉重到窒息,我的思绪很紊乱,一阵想象着在蓝天、碧湖间飞舞着只白鹤;一阵想着冒烟的枪口,坠地的死鹤;一阵想到一床鹤绒被和受到报复的青年人。我不由作起噩梦来,梦见一架很大很大的天平,一群白鹤站在天平一头歇息,使天平的这头重重倾地,天平的另一头一床胀膨膨的鹤绒被,高高翘在天空。一个陌生的青年向白鹤扑过去,跳上了天平。白鹤飞走了,天平平了。我觉得奇怪,这青年人怎么和鹤绒被一样轻?突然,像卷起了一股狂暴的雪风,飞舞的鹤群遮天盖地地向青年扑了过来。我惊了醒来,浑身都是冷汗。我再次翻开报纸,读新华社电讯:“白鹤.......每年夏季在西伯利亚一带繁殖,秋冬时节南飞千里到伊朗、印度等地过冬。不知何故,近年来在伊朗、印度过冬的白鹤越来越少,总数已减少到几十只。”“大群的白鹤究竟在何处过冬呢?世界各国的鸟类专家一直在寻踪觅迹。”我觉得每个字都射出针芒,刺痛着我的眼睛。我的脸发烧,为中国人中有那样的“猎手”,造成了整个人类的损失羞耻。我想起一个藏族民间故事,有一个人,背了一段檀香木,到集市上去卖。因为檀香木很珍贵,一时无人问津。他看见卖木炭的人,一下就把木炭卖光了。他就去把檀香木烧成木炭,到集市上去卖了几个小钱。我认为射杀珍禽白鹤吃肉,做绒被的人,比之把檀香木烧成木炭的人,更加愚蠢。这种愚蠢源于自私与贪婪。而他的贪婪是极渺小的,却破坏了大自然的美。人类往往付出很大的代价去追求自然美。这些渺小的破坏者所做成的重大损害,不仅使人惋惜,也使人愤怒。鹤是世界珍鸟,每年横空飞翔数千里,经过千山万水,无数城镇、村庄、农田、森林,经过亿万人的头顶。怎么才能保护它们呢?我束手无策,忧心忡忡。不料我刚将自己的苦恼说出来,就听到很多心弦发出共鸣。有同志告诉我:“我们甘南还有珍贵的黑颈鹤,就在尕海边上繁殖,需要保护。”有同志拿着今年元旦的《光明日报》,兴冲冲地对我说:“你看,黑龙江扎龙自然保护区孵化驯养丹顶鹤获得成功,游客可与好客的仙鹤一起散步,合影。”我们一块儿高兴,共同盼望着白鹤、灰鹤、黑颈鹤都能和丹顶鹤一样幸运。刚过十天,他又拿着《光明日报》日报来找我,满面生辉地问:“前几年在鄱阳湖越冬的白鹤是多少?”我拿出剪报,指给他看一段:“我国鸟类学者经过几年的考察,年冬终于在江西鄱阳湖的一个沼泽地发现九十多只越冬白鹤;次年,他们在同一地方发现了同样规模的白鹤群,同时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白鹤群,数量超过五十只。”他哈哈笑指着《光明日报》上的消息说:“看,年冬在鄱阳湖越冬白鹤是多只,和天鹅、黑鹤、白鹤在一起。江西省人民政府正规划将这片湖滨水域划为珍禽自然保护区。”他又指着最下边几行,声音粗重地念道:“捕杀珍禽触犯宪法第9条和刑法第条,政法部门应依法惩处;对有法不依的党政人员也应追究失职责任。”我舒了一口气,心里想,那个捕杀白鹤只的青年,若果不曾受到“白鹤”报复,现在依法惩处应判多大的罪?可是过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免忧虑,在荒僻的大草原上,谁去执行法令?!玛曲草原上的同志来,听我讲完,爽利地答道:“奥!格萨尔达子(鹤的藏名),那是格萨尔王的牧马人,藏民是不打它的。”远在青海果洛草原上的诗人格桑多杰同志,好像也知道了我的心事,寄来他的诗集,其中有鹤的颂歌。我喜不自禁,啊!青藏高原还是鹤的家乡,聪明的爱鹤人,岂不就是保护鹤的力量。请听诗人的歌声:鹅黄的草芽哪天早上出生?封闭的泉眼哪天早上睡醒?凛冽的寒风哪天早上退走?盼舂的牧人们去问鹤的翅膀。那天,我赶着马群走向沉静的牧场,看见双鹤在分水岭上饮水梳妆。时而引颈伫立,时而弹跳滑翔,还用自己的语言问好:“喀啷,喀啷.......”(原载于《格桑花》年第1期)丹真贡布(~),甘肃夏河人,中国作协会员。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见于《诗刊》《民族文学》《飞天》《甘肃日报》《甘南日报》《格桑花》等报刊,是著有《羚之衔》(诗集)、《溪流集》(诗集)、《奇怪的法律》(叙事诗)、《献给家乡的花》(长诗)和藏戏剧本《青年达美》(与人合著)等,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根据藏族民间传说写成的处女作《拉伊勒与隆木措》(叙事长诗)被誉为新中国成立后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史上的"第一只报春的布谷乌。"丹真贡布诗集《羚之街》湖南文艺出版社年出版羚之街丹真贡布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合作镇,在藏语是羚羊的意思,所以小镇叫羚街,居民也被称为羚街人。纵然被"厄运"夺走田园牛羊生存的脊梁何曾有半点佝偻羚们从沮洳中辟一方净土修造起最初的小巧木楼荒原上出现了一条街道羚之街——听来有多么温柔白日里砌筑打造雕玉镂金羚们四肢勤快心眼灵透夜晚隔着街道凭栏絮语伸手从对面借火点燃烟斗卟――谁说咱羚们无地可以立锥炊烟飘走了百十个春秋难料得当家作主二十年悠悠羚们的小窝竟然不得长久有那么一天乾坤朗朗斧镢声起,尘烟卷走了那些木楼羚们被一通锣鼓欢送到郊野从羚之街上绝了嗅迹淡忘了——羚们——初秋的黄昏忽一只黄羊闯到这残破的街头※唉,你的眼睛被诗卷所赞美你的记忆却真该着诅咒羚们的命运难道你-无所知眼下那是你投亲访友的时候你不如投入我的怀抱让我来消解你的困惑抚慰你的惊恐向你倾诉我和羚们的隐忧……注:年秋,曾见一只小黄羊闯到合作街上,逐有了这首诗的酝酿。(选自丹真贡布诗集《羚之街》)雷建政(~),祖籍河南孟津,甘肃夏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开始发表作品,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青年文学》《中国作家》《儿童文学》《北方文学》《飞天》等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六十余篇(部),主要作品有《天葬》《西北黑人》《劫道》《壮丽光阴》《命兮运兮》《蛇牛》《皇杠》《往年雪》《太阳劫》《白草地黑草地》《疆界》《缘结》等,有10余篇次被《新华文摘》《作品与争鸣》《小说月报》等转载,获五四青年文学奖、甘肃省敦煌文艺奖、甘肃省敦煌青年文学奖,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小说集《劫道》《西北黑人》和旅游系列电视文学剧本《风景甘南》(青藏故事)。雷建政短篇小说选《西北黑人》甘肃文化出版社年出版劫道(节选)雷建政一逝,便三年五载。一部县志终于编纂成册,攫尽了历史的魂魄与精神。余下的全是些无关宏旨的边角废料。县志办放了假,人去室空。几次想把灰尘弥罩了满是字迹的纸摞清理掉,却总无缘无故地不忍心,索性扎扎实实坐下来,拿过一叠,一页一页地翻,里面不过是些清末民初的残残断断,但蓄着惹心的灵动。把它们拼在一起,于是,就贴出了几个人,粘出了一段事。一商会会长一直不见来。鞍子匠将自己稳稳搁在凳子上等候着。门虚虚掩着,挤进来的阳光在门缝里夹成扁扁的一条,无聊地赖在砖地上。砖一块一块的,都很老了,辨不清是灰的还是黑的。鞍子匠关着眼睛,微扬起头,从鼻孔徐徐吹出心里冒上来的焦急。他很愿意静静地等着什么都不想,耳朵却不断把快快慢慢轻轻重重的脚步声捉来,已经很累的心又偏偏要把它们精细地分成哪个是追逐玩耍的孩子的,哪个是匆匆路过的挑夫的,哪个又是陪着人逛街的女人的……单单就等不来那个一直巴望着的。鞍子匠又睁开眼睛,自然又要向没闭死的门望去。会长说过,他会来的。鞍子匠尽量暖着自己渐渐凉下去的心。挤扁的阳光扁着身子一截一截抽走了,窄窄的门缝涌进黄昏的冷清。会长仍旧没有来。鞍子匠觉得整整等了一辈子。“会长会来的。他说过他会来。”鞍子匠的女人小心地从背后递给鞍子匠一句宽慰。鞍子匠绷着嘴想说又没说什么。就在这时,几乎是踩着女人话尾的最后一个字,那托着一身富态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迈到了。门高兴地一嚷,开得满屋都亮了。鞍子匠和女人一齐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会长自己搬过一个凳子坐下来。“我说了,我会来的么。”会长举起眼睛,聚着足足的劲在鞍子匠女人身上划过来划过去,末了滑到鞍子匠脸上,眼睛里已换上一层薄薄的寒气。鞍子匠不能顾这些琐细,只巴望他能带来好消息。会长动了动陷进多肉的两腮和下巴中间的偏小的嘴,半天才说:“难呵,王府阔二少爷的喜好你是知道的,干什么都讲个荣耀排场。你这马无一匹,缰无一根,跟着他能穿过八九百里的草地吗?”“我很能走路……”鞍子匠知道会长没有把话说尽。鞍子匠的女人很懂丈夫的难处,紧着央求道:“会长,这回全靠您来帮扶了。”会长故意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带不带你男人由我再去给阔二少爷讲讲情,跟上跟不上马队就凭你男人脚上的功夫了。”会长说着,伸出骨节全包进肉里头的皮老色白的手,顺着鞍子匠女人的一只胳膊捋下来,攥住了她的手腕。“这么好的腕子上就没个戴的东西?当男人的太窝囊。”鞍子匠女人的手明显地在抖,却不敢抽回来。会长高兴了,走的时候扭过脸对鞍子匠说:“明晨要起早。”“好,好。”鞍子匠觉得干了一天的嘴这时才从舌根底下渗出一点湿润来。二走出王府,阔二少爷一马鞭甩下惊裂了东方那块黑得正浓的天,顿时就有亮的意思渗出来。一行十几匹座骑响声连串地驶过街道,踏碎了两旁每家炕头上的瞌睡。早早候在路边的鞍子匠迎到马蹄,身子一斜裹了进去,紧缀着威风一气飘出十几里。一程驶过,阔二少爷灌进几口清晨凉风,快马加鞭的兴头减下来,一提缰绳稳住了马步,其它的马也相随放慢蹄子。鞍子匠早已是满脸赤红,好一阵粗喘才续上快跑断的气,只觉得脖子根上痒,随手一摸抓下满把水来。又一程驶过。阔二少爷查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一回头一眼捉住坠在马队后边的鞍子匠。“那是什么人?”阔二少爷侧脸问陪随在身边的商会会长。十几号人马里除了四个是王府卫队的外,其余的人都是会长挑出来的有钱商贾。“是个制做马鞍子的匠人。”会长回完话,把鞍子匠从后边唤到跟前。阔二少爷看了看鞍子匠,说:“怎么事先不报一声?”会长脸上发讪,支吾了一下,说:“您就把他当成是一条无关系的……”会长没吐出那个字,鞍子匠却觉得浑身一轻从内里失了重量,自己已经是了。阔二少爷听罢会长说的,眼睛里擦过几缕不悦:“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有穷有富,谁都愿活个精神。我是说,过草地没十天半月出不去,八九百里路,人哪能走得过马。若丢在半路遇了危险,心上过得去吗?”“这就不必二少爷操心了。人各有命。他想跟着走一趟,是吉是凶全由他自己担了。”会长一只脚抽出马镫磕了一下鞍子匠的背,“快谢谢二少爷。”鞍子匠就地跪下给阔二少爷磕了个头。天大亮了!太阳从背后追上来,暖烘烘地熨着每个人的脊梁。十几个包满了肉的马屁股在阳光里炫耀地摆动着,象一张一张大大的脸,流光溢彩。鞍子匠心里明白,那夹在马背与骑者裆下的一架架鞍子都是他亲手精心做出来的。从小跟着父亲学艺,少说也有三十年了,做了多少没个细数目。凡在热闹日子里,一眼顺着人堆扫过去,那些阔老遗少的马背上的鞍子一半是出自自己手中的。会长心闲无忧,常踮着两只脚这个铺子出那个店门进,有时也剩下一点兴趣到鞍子匠家里消磨一会儿。一进门便浪浪地喊:“买架鞍子噢。”鞍子匠谦和地一笑,也不当真:“会长挑吧,看上哪一架,我双手恭送。”会长得了恭敬。声调浪得更高:“没有好货,没有好货。只有你鞍子匠的女人才是一架可心的鞍子,叫我骑了算了。哈哈哈……”会长的笑吓得鞍子匠的女人闪身钻进里屋。留下鞍子匠脸带尴尬陪着“嘿嘿”两声,心里却早骂到会长娘身上了。每架鞍子,鞍子匠认认真真地做,一分价钱一分货地卖。顾主当中十里挑一遇上个坏种,也让鞍子匠死吃亏。一位仗势欺人的家伙把骑了数月的鞍子搬回来硬说鞍子匠偷工减料,正巧会长来了,鞍子匠见了救星般地求会长主持个公道。会长不经意地搬动着鞍子看了看,信口说道:“鞍子匠手艺不错,只是工具钝了,才弄出了一星半点的粗糙。”那家伙就因着这句话,把鞍子匠的几件最要紧的工具拿走了。等再求人下话把工具要回来,一件件全损得豁唇缺牙。轻捷了一整上午的马蹄子慢慢滞重起来。一直微翘起的马尾巴也垂直了,松散地碰着马的后腿。脚下的路越变越陌生,毫无情分地躺在野山野地里,一段一段丢到身后,一段一段临到面前。一过了下午,鞍子匠觉得两只脚底板上的皮离离地剥去了一层。半年前,在这条直通西北商埠的路上一连着发生了两起杀人越货的事,齐茬茬割下了六个人头。消息像云一样飘到了各处,吓坏了所有的商旅,再也没人合群结帮地穿行草地了,更不要说有谁敢单身孤影地走。除非王府动了人马,带着祖上几代在此山河上统天辖地的威慑,一路过去,能踩破大小劫贼的胆子。阔二少爷曾说过要亲赴商道,抓几个敢为非做歹的放放血。自从被损了做活的工具,鞍子匠两个多月没开张了,手艺人全靠工具耍手艺,当地铁匠打制不了,也无同行可借。”日子逼得紧,不想扎起双手穷死,可又能怎么样呢?听到会长应商界的提议,挑了八九个富商一齐进王府请了阔二少爷领头前往商埠办货的消息,鞍子匠几乎双膝下跪地央求会长给说个情,带他去买回几件工具。会长硬是等到鞍子匠的女人怜怜地走出来垂下两行泪,才勉强点了头。鞍子匠走一阵跑一阵,一路死咬在马队后边。他的命只能绑在阔二少爷一行的马蹄子上,千万不能被甩下。太阳远远跑到前头,留着乏乏的余辉填在鞍子匠渐渐与马队拉开的空间里。(原载《人民文学》年第2期)希多才让(~),甘肃夏河人,藏文文学杂志《达赛尔》执行主编。主编书籍十余部,进行了大量汉语和藏语的互译工作,多次获得国家级和省级文学奖项,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闪光的思维》(诗集)、《希多才让诗选》(诗集)、《希多才让论文集》、《希多才让翻译作品选》等著作。
希多才让诗集《闪光的思维》民族出版社年出版岗底斯希多才让几千年堆积成塔的雪花梦闪烁的光芒是你的荣耀无尘的净身是你的纯朴还有那长江和黄河多少个你的子孙后代经历着历史的风浪奔向无际的大海不知是什么时候猕猴和罗刹女的后裔在你闪耀的微笑中点燃了梦想之火从此发生在这里的所有故事你是见证者岗底斯你从远古走来历经了雪域的沧桑巨变你就是历史的丰碑永远铭刻着这里的一切(选自希多才让母语诗集《闪光的思维》)牧风(~),本名赵凌宏,甘肃临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在《诗刊》《民族文学》《青年文学》《散文》《星星》《散文诗》《飞天》《山东文学》《青年作家》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新诗五十多万字,作品入选多个年选,获黄河文学奖、玉龙艺术奖等多种奖项,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诗集《记忆深处的甘南》《六个人的青藏》《青藏旧时光》。参加第十五届、十八届全国散文诗笔会,鲁迅文学院第22期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创研班学员。牧风散文诗集《青藏旧时光》河南大学出版社年出版玛曲行吟牧风伏瞻草原,夏日的阿万仓湿地,沉寂而宁静,远处鹰隼张开亮羽,如云朵里寄来的信笺,铺展在阿万仓空旷的胸膛上。那风在鹰笛的歌吟中呜咽了,而牧帐里的酒歌随炊烟升起。外香寺湮没在众僧的祈祷声中。大美玛曲,像阳光下撩开的古铜之躯,和风中泛动神秘的传说。落入眼眸的是河曲宝马矫健的身影,只有马匹,在沉思中迅疾的跃出山谷,望空嘶鸣,承载雪域最浓烈的生命恋歌!在格萨尔赛马大会上呈现一群王者的狂飙。花瓣已飞翔在西梅朵赫塘迷人的臂弯,诗和远方,在脑海里反覆碰撞融合,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欧拉秀玛,只有敬畏生命的高贵。穿透雾霾,执著地奔向远方。沿途青草唤醒耳朵和眸光,那天边遊走的羊群,寂寞的食草神,今夜把头颅和灵魂安放在这偌大的花海,让游子的心沁入花瓣的内心迷醉不醒。背倚阿尼玛卿雪山,那连绵起伏的云朵环绕的帐篷,一个欢快的遊历者在西梅朵合塘的心脏沉吟不归!在黄河南岸,远眺牛羊如一串串诗意锻造的美妙精句,在牧人抬头仰望苍穹时,发出苍凉的慨叹!西梅朵赫塘在盛夏呈现五彩霓裳。一个相约的歌者,挥舞着牧鞭,在青青牧场厮守一场约定的爱情。云朵和花草都压得很低,空气有些清新,背靠阳光伫立,等风来……远走思绪凝固的乔科湿地,把一曲牧歌装入晨曦的行囊。驻足尕玛梁,那首曲就是曦光里最美的抒情,在鹰笛悠悠中把哈达一样柔软的身子,安放在草原裸露的心口。面对格萨尔说唱的凝重和悠远,心思已沉入千年雪域的演进史。飞鹰喧嚣,民歌嘹亮,骨笛呜咽,飓风吹皱云海,宗喀石林如一片片利器,将欧拉秀玛辽阔之躯,劃成南北沟壑,让向东的黄河瞬间改变流向,把成吨的水滴洒向青海的腹地,一路高歌向西。(选自牧风散文诗集《青藏旧时光》)阿垅(~),本名王卫东,祖籍河南尉氏,现居甘肃甘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作品散见《诗刊》《上海文学》《文学界》《中国诗歌》等文学刊物,入选各种年度诗歌选本,曾荣获首届“美丽遂宁”华语诗歌大赛一等奖、“吉祥甘南”全国散文诗大赛银奖、《星星》诗刊“大鲁艺”杯全国散文诗大赛一等奖、诗刊社“我为三沙写首诗”全国诗赛征集一等奖等多种奖项,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参加第十五届全国散文诗笔会,著有诗集《甘南书简》、散文诗集《麝香》。阿垅诗集《甘南书简》长江文艺出版社年出版郎木寺镇阿垅诵经的小镇。一条从中穿过的河水,将我的身体分成两半。一半在登高的台阶上做一次晨起必修的功课。忘记肉身,掐灭欲念清扫四周的落叶、蛛网和灰尘。另一半在酥油灯下,踮起脚尖呈上姓名、籍贯和出生之地透过光亮打磨粗糙的以往和过失。闭着的眼想看看来世的模样。在坡下的桥头我身体的一半会与另一半汇合。听得见,里面满是流水慈悲的撞击声。(选自阿垅诗集《甘南书简》)扎西才让(~),本名杨晓贤,甘肃临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诗歌八骏之一,第四届“甘肃省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获得者。年开始写作,作品被《新华文摘》《散文选刊》《小说选刊》《散文海外版》《小小说选刊》转载并入选90余部年度选本,先后获甘肃省敦煌文艺奖、海子诗歌奖、甘肃省黄河文学奖、鲁藜诗歌奖、三毛散文奖、梁斌小说奖、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诗集《七扇门》,诗集《大夏河畔》《当爱情化为星辰》《桑多镇》,散文集《诗边札记:在甘南》,中短篇小说集《桑多镇故事集》。扎西才让诗集《桑多镇》长江文艺出版社年12月出版渡口的妹妹扎西才让群山在雨中模糊一片,山上树木,早就无法分清哪是松哪是桦哪是柏了。只铁船在河心摇晃,那波浪击打着船舷,那狂风抽打着渡人。隔着深秋的浑浊的洮河,身单衣薄的妹妹在渡口朝我大声叫喊。听不清她在喊什么,但那焦虑,但那亲人才有的焦虑,我完全能感受得到。出门已近三月,现在,我回来了,母亲派出的使者就在彼岸,雨淋湿了她。妹妹呀,你知道吗?我和你,都是注定要在风雨中度过下半辈子的人。(原载《黄河文学》年第8期)包红霞(~),舟曲县气象局工程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评论等文学作品,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新中国成立60周年甘南州文学艺术成就奖,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集《走进甘南》,报告文学《悲情舟曲》。包红霞报告文学集《悲情舟曲》中国社会出版社年8月出版藏族阿妈的爱心(节选)包红霞冯骥才先生在写唐山大地震的一篇文章里说:人生有些日子是要设法留住的。在这种日子里,人总是在失去很多东西的同时,得到更多——关键是我们能否看到。年8月8日凌晨震惊中外的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发生后,许多人把爱心献给了舟曲,众多志愿者中不乏民间身影。救灾结束重建开始的日子里,我听说迭部县洛大乡有两位叫李九地的藏族老阿妈曾到舟曲救援献爱心,一位是洛大乡洛大村的妇女干事,一位是普通村民,深居达尕坪山寨,与舟曲巴藏乡的黑水沟相邻,属洛大乡查居行政村管辖。年腊月的一天,我专程去寻访老阿妈。通往她家的路不好走。第一次听说她的详细情况是她所在洛大乡的驻村干部小马讲述,他说李九地阿妈是将自家腊肉徒步背到舟曲给解放军战士的。……问及舟曲救援时她去灾区的情况,她说舟曲发生泥石流灾害的前一天她去岷县买东西晚上住在了岷县城里,早上起来就听说舟曲发生了泥石流死了好多人。回来的那天岷县到代古寺的路也不通,她从岷县坐班车走到中途车过不来就走回了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舟曲发生灾难,解放军肯定要去救援,那些孩子都很辛苦,她一定要去看看他们,于是她便准备东西,可是家里能拿得出的除了腊肉之外什么都没有,她便煮肉、烙大饼,准备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天发亮从家里出发走山路到马路上。小马说,那几天除了运送救援物资的车辆,其余大小车辆一律禁止进入舟曲,原来走舟曲有班车,班车禁止通行,救援车阿妈搭乘不上,她只能是徒步赶往舟曲。公路旁的村民有些认识她的人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去舟曲救灾,人家就笑。从洛大到舟曲,保守计算路程至少也要80多公里,老人背着60多公斤的背篼行走在马路上,太阳光线很强烈,天气很热,汗水湿透了全身的衣服,走到巴藏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阿妈的两个女儿都出嫁在舟曲巴藏乡,阿妈便落脚在女儿家,两个女儿得知妈妈的行动,连忙将自家腊肉分别拿出,当即煮熟要阿妈拿上。休息了一夜的阿妈依然是黎明出发,大概在下午四点左右终于走到了舟曲峰迭乡瓜咱坝,当时救灾指挥部已决定普通行人限制进入县城,她便走到限制通行的执勤交警面前说明来意,要他们将自己的东西一定转交给救灾的解放军。阿妈说把东西交给交警后她徒步返回,走到巴藏后在女儿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家后依然记挂着灾区救援的解放军。老人走往舟曲的过程中听人说舟曲救援难度很大,她不知道难度究竟大到了什么样子,于是又赶快发面烤馍馍、煮腊肉,第三天黎明她又出发。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她专门装上了自己亲手绣的鞋垫,那是她趁农闲时给老伴和儿子做的,因为她去舟曲时脚底打起了泡,她想到的是解放军娃娃救灾一刻不停脚底一定也起了泡,尽管只有六双,但至少也能让六个娃娃的脚舒服点。第二次赶往舟曲随着救援工作的进展和交通道路的梳理,外面车辆和人员进入县城相对放松了限制。这次阿妈步行走到了某救援部队驻地处,当时阿妈只知道那些解放军来自兰州。阿妈说不管来自哪里,在她的心中解放军就是共产党的弟子,只要是共产党的弟子,就都是老百姓的大救星,东西给他们她都心安。讲述过程中的阿妈眼中又飘起了泪花,她说部队领导知道她的来意后握着她的手流下了眼泪。她流着泪说舟曲的灾难是共产党和国家的灾难,全中国人都是共产党的百姓,东西不多,但能送点东西也是她的心意。部队领导问她有无困难,一直靠乡政府扶贫救济的她老老实实地对领导说,我的困难很多,那只是我自己生活上的困难,不是灾难,现在舟曲这么大的灾难,先救舟曲是大事情。见领导们很忙,阿妈放下东西就要返回。与她见面的领导一再表示要找车送送阿妈,阿妈说她来看救灾的解放军娃娃,本是自愿的,再派车送回去她这不是给解放军找麻烦吗?哪能这样呢?这样她依然是走了回来。……我直接问及阿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她的老伴害病快十个年头了,肾结石、前列腺炎拖垮了身体,家里农活不能干,要做手术没钱。年舟曲的大夫给老伴动了手术,她送礼人家不收,叫大夫去吃个饭人家也不去,只让她照顾好病人。去年老伴动手术的钱全报销了,和干部没有区别。乡上给她一家五口都给了低保,一个人一年元,五个人元。老伴的病治好了,等于活第二次,这第二次的命是共产党给的,没有共产党的关心照顾,她一家早死完了,门早都关上了。舟曲的灾难是共产党的灾难,她只想到的是共产党帮她,她就应帮帮共产党,哪怕能帮一点点,她心里也会好受些。问及她的生活现状,她说因为老伴身体不好,小儿子智力方面有些问题,她家重些的农活都是雇人干,雇人一天要花50元才能找到干活的人,自己生活困难,全靠政府救济,这几年临近春节,政府总送来米面油和被子,还有慰问金。政府把没本事的穷人真当人,没有共产党她一家人早就饿死病死了,门早都关了。她现在难肠的是自己没本事一天天老了,老伴身体不好,儿子也没本事,日子穷总给政府添负担。要是有一天自己能盖间房买些家具让政府看到她全家日子过好了不再给政府添麻烦就好了。因为是这样,她说她晚上想着想着就掉眼泪,就在心中给共产党念玛尼(六字真言)。说到现在的生活,阿妈用民歌的调子自填的词唱起了“共产党好共产党好,跟着共产党,穷人心不慌,过年过节慰问亲人大门进(乡政府工作人员给她家送东西的情景),跟着共产党过日子再穷吃喝全不愁”……毋庸置疑,这歌因感恩而滋生。柴火映红了阿妈黝黑略显粗糙的脸,听着阿妈的歌,领会她的歌词,我的心被一种古老的干净和淳朴包裹,也被这种干净和淳朴所特有的善良打动!(原载年《飞天》特刊)王小忠(~),甘肃临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大家》《北京文学》《山花》《散文》《青年文学》《飞天》《莽原》《长江文艺》《芒种》《飞天》《红豆》等文学期刊,曾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首届《红豆》年度文学小说奖、《莽原》年度“非虚构”文学奖等奖项,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有诗集《甘南草原》等两部;散文集《黄河源笔记》《浮生九记》等四部。王小忠散文集《黄河源笔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出版月光下的郎木寺(节选)王小忠1绿绿的草地,透明的阳光,冉冉上升的桑烟,清澈见底的河流,还有静谧的山林和盘旋缭绕的山岚,以及一排排错落有致的踏板房屋,这一切让郎木寺成为世外桃源。我来郎木寺不止三五次了,然而,每次踏上通往郎木寺路途时,心里就有种无法说清的激动和兴奋。时间在这里似乎是缓慢而懒散的,生命在这里仿佛更加具有了色彩和意义。当诵经声从山腰间的寺院里传来时,灵魂仿若超然一切荣辱得失,唯有安详和平静。在这里生息休养,恬静而淡然地度过余生,那该是最幸福的。然而,人总是因为过多的贪念,总是因为谋求幸福,恰好忽略了旅途中那些美丽的约会。2郎木寺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南90公里处的郎木寺乡,地处甘川两省边界。郎木寺原名“达仓郎木”,为藏传佛教寺院,也是安多地区闻名遐迩的大寺院之一,创建于公元年。到郎木寺天已经黑了。月出东山之上,整个小镇感觉清明而优雅。郎木寺最近又在修建,街道上泥泞很多。我绕道而行,一家店铺的玻璃窗上写满了红色的英文,那便是有名的“丽莎咖啡屋”。这是一个只有50多平方米的房屋,在这里听不到悦耳悠扬的萨克斯,也看不到大都市咖啡屋的豪华与典雅,不过,它比大都市的咖啡屋更有情调,更有故事。“丽莎咖啡屋”的女主人丽莎其实是一个没有上过学的临潭人,丈夫是郎木寺乡的常住居民。10多年前他们小两口靠经营酿皮等小吃维持生计。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名外国游客光临小店,想吃点可口的家乡菜,可女主人却做不来,但她灵机一动,迅即提供原料,让游客自己动手,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次尝试却迎来了女主人小店的春天。这位游客不但给女主人传授了本国菜的做法,而且在女主人的店门口用英文设计了一意为“家的感觉”的标识。后来一位游客帮他们起了店名——“丽莎咖啡屋”。从此这个小吃店声名远播,游客越来越多,并被列入国外许多旅游景点词条当中。咖啡屋的装修十分简单,设施也极为普通,但它的墙壁装饰却十分独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木屋的墙壁上汇集了世界上几十种纸币和成千上万名外国游客的留言。我走进咖啡屋的时候,里面没有游客,老板一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非常温馨。我说:“今晚不营业吗?”一个年轻的姑娘说:“今晚过节。”那天恰是中秋农历八月十五,我说:“过节就不挣钱了?”老板娘笑笑:“中秋,大家都回家团聚。我们一家也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今天不做生意了。”中秋节,一个和春节同样重要的传统节日,万家都在团圆,我却是个游子,忽略了亲人的惦念,也遗忘了节令,行于天地之间,唯一一颗自私的心完全属于自己。看着他们团圆在一起,心里突然就涌现出一股酸涩来。月亮就在头顶,大得出奇,亮得刺目。这样的日子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回忆?每次在赶行的时候我总是这么想象着,当一片雪落在我头顶上,落在我心怀里的时候,我该用怎样的方式去接纳?可惜,距离雪来临的季节还有一段时日,而我过早的想念是因为我的心灵里萌生着对纯洁的追寻。更多的时候,我把雪视为温暖的化身,于是,那片雪就在黄昏来临时从遥远的地方奔跑而来,带着母性的慈祥和安慰,把我单薄的身形紧紧盖住。而此刻,我在郎木寺,在青藏的高处,在月明之夜突然想起亲人,我的心里的确有点孤独了。距离丽莎咖啡屋不远处是旅朋青年旅馆,这家旅馆创建于年,是郎木寺最早由背包客开办的一家旅馆,它或多或少效仿了丽莎咖啡屋的经营方式,墙壁上有留言条,酒柜上摆放着洋酒,菜单上写着英文,江湖儿女不约而同来到这里,都能找到家的感觉。旅朋青年旅馆隔壁是一个江南女子的围巾店。那女子年轻漂亮,不大说话,只是认真地坐在织机前一心一意编织她的围巾。一根一根彩色的线团在她的精心编织下,将会成为一条条温暖的围巾。我一直在猜想,她为红尘里的众生编织温暖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的寂寞编织进去了?当某年某月某日,你的脖子上多出一条彩色围巾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念她?我放弃了买一条彩色围巾的打算,是因为多一条彩色围巾就会多一份思念,多一份思念就会有许多无法遗忘的心痛。4一条小溪贯穿东西,虽宽不足两米,却有个威风的名字:白龙江。小溪的北岸是郎木寺,南岸就属于四川省若尔盖县。属于四川省的格尔底寺院群落和属于甘肃省的郎木寺赛赤寺院群落一衣带水,隔江相望。法鼓之声相鸣,螺号之音相应,使这块充满神秘色彩的地域,始终笼罩着浓浓的宗教氛围。格尔底寺在藏区声名远播,因为寺内供奉着该寺第五世活佛的肉身灵塔,据说这是所有藏传佛教寺院中唯一拥有活佛肉身的寺院,而其他所有藏传佛教寺院供奉在灵塔内的只有佛骨舍利。肉身灵塔供奉在山顶上一座小院里,外表十分平淡,就像一户普通民居的院落。院门口有人顶礼膜拜,院内也有很多人在转经,一拜一转就是一天。中间大殿里供奉的就是五世活佛的肉身灵塔。五世活佛出生于年,年圆寂,享年94岁。“文革”期间,其灵体被运到若尔盖县城,被几个信教群众发现后偷埋在县城的达龙沟山上。到年再挖出来时皮肉还有弹性,无丝毫损坏,后请回格尔底寺至今。金粉抹面的肉体真身历经多年的风风雨雨至今仍栩栩如生,令海内外游客叹为观止。人的生命现象,是普天下最为神秘且难以透视的现象,五世活佛的肉身法体让多少追求科学与生命的人敬仰、膜拜。格尔底寺的入口处旁边,是一座清真寺,大门色彩明艳,高塔重檐绿瓦。清真寺与旁边的佛教经堂距离非常接近,风格迥然,相映成趣。距离格尔底寺不远的地方是一家旅馆,它的门口用木板栅栏圈着,并且在四周挂有红灯笼,招牌立在栅栏边,在咖啡、藏餐、人参果炒蛋之类的文字下面又写上去几行英文,看上去既传统又现代。旅馆的旁边就是白龙江,江水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旅馆的门是关着的,有点萧条、冷清。我站在那里,漂泊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无意中回头一瞥,才发现了它的真实名字——假周旅馆。加州旅馆?!名字的谐音让我很快想到了美国西部的加州旅馆,以及酒吧、摇滚乐、大麻,还有裸露半身的姑娘和孤独的流浪者。那是一群放荡的中产阶级,他们在加州旅馆里用歌声去理解上流生活,想象着人间欲望和肉体的狂欢。我也似乎听到了那首经久不衰、甚至风靡全球的《加州旅馆》:在黑暗荒凉的高速公路上冷风吹着我的头发浓烈的烤烟味道散发在空气中抬头向远处眺望我看到一点微弱的灯火我的头越来越沉重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我必须停下来过夜了她站在门口那里我听到了教堂的钟声我告诉自己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我不知道来这里住宿的人们有没有把它同加州旅馆联系起来,但我的确在突然之间想到《加州旅馆》。如果真有这种暗合的话,这里的老板一定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巧用谐音联想,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起流浪和漂泊,想起欲望和温柔。当你住在这里,充满欲望的心灵或许幻化出无穷的快乐与烦闷,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也具有“你可以一时结账,却永远无法离开”的情绪呢?郎木寺接纳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杂沓而来的人们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往来穿梭,那么他们在追寻着什么?这一切都源自生命的孤独,还是人类有生以来携带的远行意识?我也模糊了方向而多出了茫然。其实,在你的生命中有了一颗星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当你抬头的瞬间,它总会在你心头闪亮。我想,那颗星就是他的信念。携带信念远行的你,一定就会找到曾经丢失的最宝贵的东西。(原载年第1期《岁月》)来源:甘南作家编辑:宁嘉晔
校对:敏春芳
审核:党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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