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才,一天能记住个电话号码;
他是学霸,北大国政系79级学士,北大法律系83级硕士,一毕业就留校任教;
他还是网红专家,曾有超百万人听过他的讲座;
但是,27年前他却抛开一切,和妻子隐居山林,如今,他为了责任,重新回归尘世......
事情还要从年说起。当时网上“北大教师夫妇隐居深山十几年寻桃花源生活”的新闻曾让王青松夫妇成为“网红”。遁世者:学霸+男神
王青松是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五头镇河北村人,祖辈世代务农。高中毕业后,他进入了信阳地委机要局。
遁世者
3月19日,新华社记者唐师曾接到一个“我是王青松!”声若洪钟,曾经熟悉的河南口音让唐师曾猛然回过神来,这是他消失多年的北大国政系79级同学,在37楼室住他下铺一年半的大哥。十几年来,他杳无音信,只偶尔活在老同学的各种猜测里,出国了,出家了,自杀了……
唐师曾记得,二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年12月。他当时要去巴格达卧底,等待海湾战争爆发。他对本刊记者说,临走前女朋友不放心,去国际文化交流中心请人给他算算命,没想到来人正是王青松,他当时在北大、清华很著名。他看了半天,说:“车祸不断,但无大碍。”后来果然灵验。
打来电话第二天,王青松就现身了,还带来“特供”的野鸡蛋、芹菜、羊肉、羊油、红豆、黑豆、大米,给因战地采访健康受损的唐师曾补身体。每一粒豆子、大米,都是妻子赶着骡子碾出来,他再用担子挑出大山。而这消失的十几年在王青松口中则是“桃花源”式的隐士生活——与世隔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后的一次入山让唐师曾很震撼:在离北京多公里的大山深处,方圆2亩,只有王青松和妻子、儿子三人风生土长,和泥筑屋,开荒蓄水,耕牧种树;无电、无电视、无网络……唯一购买的物资是食盐。
在80年代的北大,王青松是个主流意义上的好学生——北大国政系79级学士、北大法律系83级硕士毕业留校任教、北大哲学系89级汤一介博士第一名未读。同学们也不理解,他怎么会把这一切都抛弃了。
(从“文明”到“蛮荒”,王青松一步步越走越远)
山中10年
从北京一直向北,高速路走两个小时,路两侧的风景越来越开阔,远处的山峰隐约可见。下了高速再开10公里则是狭窄的乡村公路,农田、水库,稀落的房舍。直至一个山沟里的村庄,是一段铁门阻挡的碎石子路面,车不能再往前开了。
王青松从这里面的深山里走出来接我们。他说,里面的路还要步行半个多小时,除了他们一家和工人,没有外人进入,是纯天然的世外桃源。而往外每走一层,都会多一层辐射;林间小路,碎石路,沥青路,高速路,县城,城市……每进一个人,也多一层污染。他这些年平均每月才去一次县城,一年才进一次北京。出来一次,“自己带饭、带水、带被褥,即便这样,回来胸口就得不舒服3天”。他敏感地闻闻我们身上的味道,“你们刚才坐的车司机抽烟吧?”
眼前的他全然没有当年西装革履的模样,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两手老茧,那辆拆了副驾驶放水桶的白色桑塔纳依然在用,车里已是一片狼藉。不过,他满面红光,头发又黑又密,对这些“外物”统统不以为意,甚至视作独一无二的勋章。“大部分人只看到了外在,吃什么,穿什么,没看到内在。一个富豪同学看到唐师曾博客从广东打来电话,说他看了他的照片后大哭:‘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缺多少钱我都能给,不能让你们一家这么受苦。’——我听得出,他身在高位濒临崩溃的压力,而他不知道我内心里有多富有。”
里面的耕地禁止农药、化肥,车辆不准进入,每一担物资都是他和工人们挑进挑出的。王青松说,他们要挑砖进入,再担羊粪出来,每担斤,他这10年也差不多挑了0担了。他曾经试过,普通工人是35~40分钟,少于30分钟的可以拿到两块钱奖励。而他的记录是27分钟。而妻子张梅则创下了拉磨最快的纪录,因为她每天推磨,这些年足足推了几万斤粮食。这种将身体运用到极点的纯体力劳作让他们体会到快乐。“我们的精神和意志是经过锤炼的,用10年践行这一斯巴达克式的人生实验。”
走走停停两小时,15点多才到王青松家附近。狭窄的羊肠小道一下子豁然开朗,平缓的山坡上几栋房舍。王青松7岁大的儿子王小宇兴奋地呼喊着飞奔过来,带我们上山。“我跑得像风一样,跟羊一样快!”他拉我们先去看羊,多只羊呼啦围上来。“它们在催我带它们上山了。”王小宇解释。他说,这些羊每一只都有名字,他就是它们的“山羊司令”,他还任命几只羊为“爱军书记”,替他维持众羊秩序。他有男孩子天生的对打仗的好奇心,不过,山上没有“对手”,他就自己将羊群分成两军,各派一将领,让它们互相抢占山头,天天打架。他从3岁起就开始每天放羊,“山上特危险!小石子呼啦啦一踩,脚下生风”。说起来一脸兴奋。
妈妈张梅迎上来。她是大学同学们当年艳羡王青松的原因之一,一看她年轻时就是个美女。现在虽然天长日久风吹日晒,皮肤粗糙、衣服破旧,但眼神格外清亮,有一股坚定豁达的气质。她正在晾晒唐师曾妈妈送的旧衣服,她说,这些外面来的东西要仔细洗好几遍,风吹日晒几天才能穿。洗衣服、洗手、刷牙,都不用洗衣粉、肥皂、牙膏,而用草木灰、皂荚等替代。她给我们端来自己做的桑葚汁、玉米饼充饥,筷子是用秸秆制的一次性筷子。吃饭就在屋外石磨边的平台上,除了他们一家,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进过他们住的屋子,因为“污染太严重,三天散不尽”。
(10年间妻子张梅只出山两次,一次是换二代身份证,一次是存折挂失。儿子自出生基本没出过大山,与一群黑山羊为伴)
“因为学校评职称,我5年没评上讲师。后来要求教师学电脑,我最反感机器,干脆就不干了。”不过她还记得学生当年对她温柔的心意。“一个女孩子整天黏着我,‘老师,我从来没见过你笑,不过我觉得你的心在笑’。我离开学校,她还折了纸鹤给我,‘祝愿老师能生一个男孩’。”这些关系都要切断,包括父母想进山来看她,也不让,“现在想想太残酷了。当时觉得,在精神上也是为他们在做好事”。至今父母面子上仍过不去,别人问起她,就说:“出国了。”
张梅说,当年促使他们彻底离开人群是因为孩子。当时,王青松已45岁,她已35岁,属超大龄,他们想给孩子创造一个无污染的成长环境。医院生产,王青松担心她高龄难产,医院旁边租个房子找人接生,医院,但她坚决不让。怀孕遮掩不住后,他们要求进来干活的工人们保密,不说出去年终多给块钱。“因为议论多了会污染孩子。”最后王青松自己接生,母子平安。年进山以来,张梅只出去过两次,一次是换二代身份证,一次是存折挂失,办完后马上回来。
天气好的时候,从他们的屋外可以看见蜿蜒的司马台长城。“这片山,我半天走能走完一遍,你们要走两三天。”王青松说,但他们并不觉得大,“如果可能,我们还想去更大更远的地方,比如神农架”。
离人群越近,
虚浮之气越盛。
离山川越近,
越心旷神怡。
这里距离北京几百公里。
没电、没电视、没网络···
除了王青松一家,
连人烟也没有。
今天是老王去镇上的日子。
拒绝汽车进入,
王家每个月的“进口”物资,
都要老王用扁担从镇上挑回。
石头堆砌的小院,
妻子张梅一边扫着磨盘,
一边盘算今天的午饭。
蓬头垢面、
破衣烂衫的农夫,
皮肤粗糙、
不加修饰的农妇。
完完全全的农民模样。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
二十几年前的他们,
竟是人人称羡的,
北大教师。
80年代的北大,
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王青松,
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他是学霸。
北大国政系79级学士,
北大法律系83级硕士,
一毕业就留校任教。
也是男神。
有一个温婉美丽,
在北大教英文的妻子。
可是幸运女神,
并没有一直眷顾他们。
王青松以第一名的成绩,
通过北大哲学系,
汤一介教授的博士考试,
却被学校通知不予录取。
妻子也曾连续五年评不上讲师。
高速路、沥青路、
土公路、林间小道···
直到没有了路。
王青松带着妻子张梅,
一直走、一直走···
一路从繁华的帝都,
走到百公里外的大山深处。
从文明到蛮荒,
从喧哗到寂静,
这场出走悄无声息。
这不是心血来潮的遁去,
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回归。
他们用尽积蓄,
租下山里2亩地。
“到了这个山头,
就是我们的世界,
整座大山,都是我们的!”
“不管当初你有没有考上博士,
总会到这一步的。”
没有比面向黄土背朝天,
更洒脱、更优美的境界了。”
和泥筑屋,耕牧种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晨曦微露时,
老王和妻子跑到山上,
薅草、喂鸡···
出一身大汗。
傍晚的斜晖里,
王博士喂猪,
张老师就在旁边磨碾子。
住自己搭的小屋,
种别人不爱种的红玉米、旱稻子,
吃自家收获的粗粮饼。
用草木灰、皂荚洗衣服,
用盐水代替牙膏刷牙,
用自己种的高粱杆做筷子。
一切都是自给自足,
连儿子都是老王亲自接生。
北大博士的儿子,
成了地地道道的,
“大山的儿子”。
跟城市小孩不同,
三岁就开始放羊的小宇,
没打过疫苗,没吃过抗生素。
讲起话来很大声,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老王的多只羊,
都由小宇管理。
他给每一只羊都起了名字,
他就是它们的“山羊司令”。
他没穿过名牌衣服,
却有健壮的身体,
他没玩过游戏机,
却有无比单纯快乐的内心。
经年的风吹日晒,
让妈妈张梅比同龄人,
略老了一些。
但远离名利场的闲适,
让她的双眸依然清澈,
让她的笑容永远干净。
“这片山,
我们半天走能走完一遍,
城里人要走两三天,
我们还要去更远更大更高更深的大山。”
曾经叱咤风云的王博士,
如今是没钱、没权、
没职称的三无人员。
他却有能力陪妻子,
在大山里看一整夜的流星,
独享自然的馈赠。
如果可以,
他真得想和妻子、儿子,
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但是小宇慢慢长大,
教育成了最大的问题。
虽然他们每天都会交他,
语文、数学、英语、国学···
还是会担心他离开社会教育太久。
年,
王青松夫妇为了孩子,
渐渐恢复了与世俗的联络。
他还会把自己山里的,
无污染的食物,
送给城里的朋友们吃。
精致的西服成了破衣烂衫,
板正的背头变得随性蓬乱,
拿粉笔的手布满密匝的冻痕,
缝里全是泥土。
原文链接:腾讯新闻对王庆松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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